滑板車上的騎士精神
(向上電子報第6期節錄)
後山來的小太陽
阿富出生於花蓮慈濟醫院。當時,早產的阿富與感染了妊娠毒血症的母親,為了這場美麗的相遇,都付出了極大的代價。阿富甫出生便罹患先天性脊柱裂,造成下半身發育不良,然而,這個一來到人間便註定了癱瘓的孩子,卻展現了無比的求生意志,讓醫院裡的醫生護士們,也感染了這個孩子的鬥志,齊力將這條脆弱的小生命搶救回來,不讓他輕易就離開這個還沒有和他好好互相認識的世界。
然而,阿富在出生前就已經失去了父親,母親除了是低收入戶,在生下這個遺腹子後,身體健康又急轉直下,不可能有餘力給阿富適當的照顧。經過評估,阿富除了早產兒的脆弱,更有先天脊柱裂導致的進食與排泄障礙,以及諸多難以一一細數的大小併發狀況,不能一天沒有專業的醫療照護。
當地社會局考慮到留在醫療體系裡所耗費的社會資源過於龐大,積極尋求外界的身心障礙照護機構,然而阿富畢竟年紀太小,加上他如同懸崖邊上的健康狀況,讓許多相關機構都搖頭了。在絕大多數的機構都無力負擔阿富這類個案的情況下,阿富在醫院,一待就是將近一年。
什麼都願意,為你
因為太多機構無力收容,台中育嬰院才有這個福氣與阿富相遇。因為始終秉持著博愛的宗旨,台中育嬰院的特色之一,就是「收別人不願意收,養別人沒能力養」的孩子,即使是0歲的重度殘障嬰兒,這裡也有真心展開的雙手與笑容。小小的阿富,就這麼跨越了半個台灣,來到台中育嬰院的懷抱。
阿富剛到育嬰院時,沒有辦法進食,只能插著鼻胃管,下半身因為癱瘓的關係,也無法正常排泄,這樣一個孩子,很容易讓人看了就鼻酸,就聯想到他極有可能就躺在床上插著許多管子,這麼樣過了一輩子。
可是,這裡畢竟是台中育嬰院。這裡的老師最擅長創造的,除了孩子的笑聲,還有愛的奇蹟。
如同台中育嬰院創立五十多年來,從來沒有放棄任何一個孩子那樣,老師們當然也沒有放棄阿富。老師們開始試著從阿富的嘴巴,一小匙一小匙,無比細緻耐心的餵食,不斷溢出的奶粥也 許曾讓 老師們沮喪,卻沒有讓他們撒手不管,阿富畢竟在 許多 老師們悉心的照護之下,慢慢懂得如何靠自己吞嚥食物。
更令人為難的,則是阿富的排泄問題。因為下身萎縮嚴重,幾乎毫無感覺,因此阿富也無法像一般人那樣很自然的產生便意,進而排便。未排出的宿便累積在阿富小小的肚子裡,總讓他痛得臉色蒼白、眼眶含淚,老師們哪裡忍心這麼個小小的娃兒受這樣的苦?除了幫他不斷按摩腹部促進蠕動,在阿富腹痛如絞的時刻,始終扮演著母親角色的 家庭 老師們,更毫不猶豫地親自為這個努力活著的孩子,以手指挖出糞便。
那樣的畫面,哪裡有什麼骯髒噁心?哪裡有什麼不潔惡臭?
如果不是聖潔馨香的天堂,怎可能有這樣動人的情景?
只要我長大
幾年後,阿富的生母因病去世,但是阿富並不害怕,他在育嬰院老師們的細心呵護下,已經慢慢長大,變得聰明懂事,他知道,育嬰院的 家庭 老師們,每個都是媽媽。
這幾年間,阿富裝上了人工肛門,雖然排泄仍然是件辛苦的差事,但他已經知道這是生命給他的課題,除了醫學科技與 家庭 老師幫忙,更要學著自己面對與克服。八歲的阿富,已經長成一個眉眼清秀的小男孩,雖然還是常常坐著嬰兒車,但已經和初來乍到時弱不禁風的模樣大大不同。
雖然生理上有著先天的重度殘疾,但阿富畢竟還是個伶俐可愛的好奇寶寶,有時不願麻煩別人幫她推著嬰兒車,老師們就會看到他在地上拖著下半身爬呀爬的四處睜大眼睛觀察,常常把手腳都磨破了皮,還是不敵他對世界的熱愛與好奇。
「阿富,你還要爬呀?你都破皮了耶,不痛嗎?」每當看見阿富充滿活力的用受傷的四肢爬行,老師總為難著該保護他的身體還是滿足他的好奇心。
「不痛!」阿富爬行的速度飛快,爽朗的聲音很快就消失在門後。
阿富不痛,老師可沒辦法不心疼哪!
小太陽與小騎士
科技果然來自人性。老師們絞盡腦汁、捲起袖子,拆下板凳的椅板,在底下裝上小輪子,剛好讓他坐在上頭,用雙手在地板上划動,當作滑板車。之 後 老師們更在商場看見類似的商品,歡天喜地買回來送給阿富,因為老師的細膩心思,阿富從此晉升「有車階級」。
在滑板車上的阿富,終於滿足了這個年紀的孩子最充沛的好奇與好動,看著他動作俐落地滑著滑板車,除了跟著他一起笑逐顏開,還要不時追著他叮嚀:「阿富,不要飆車啊!」「坐電梯要排隊,別以為有車子就可以超車插隊呀!」
愛與歡笑的騎士精神
阿富的樂觀笑容,儼然成為他的招牌,到哪裡都吸引著目光與更多的笑容。然而,在燦爛爽朗的背後,他仍然必須每日每夜面對先天的殘疾帶來的不便與折磨,可是,就算是在自己疼痛不堪的時刻,他仍然能夠笑著,安慰院裡其他也正被殘缺所苦的好朋友,如同故事裡濟弱扶傾的俠客或騎士,即使自己身負重傷,也要挺直身軀護衛別。
初來時還必須靠鼻胃管進食的阿富,如今已經是個每天都要「抱」著書包上學的小學生了。每天早上等校車時,他總是活力充沛地向剛要上 班的 老師們喊著「老師早!」放學時間也精神百倍地向每個人笑咪咪的喊:「我回來了!」每一朵燦爛的笑,都讓人覺得:彷彿只要育嬰院安穩的矗立在這裡,就沒什麼好怕的,就能這樣永遠的笑著。
這樣依賴著育嬰院的豈止是阿富呢?五十年來,這樣的想法,始終是我們堅持的理念──愛,並不只是一個床位、一頓溫飽,而是承諾一個不離不棄的懷抱。